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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 王尔德《狱中记》

“我想

那些把诗人心灵的水晶面打碎的人

不爱艺术”

——《斐济情书的公开拍卖》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去年的11月初。生活的激流在你和这个如此遥远的日期之间流动,你无力看到——即使确实想看到——这条如此宽广的河流的对岸。痛苦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我们是无法用季节把它分开的,我们只能记录它的各种状态,以及这些状态什么时间出现。时间本身并不是与我们一起前进的,它是旋转的,环绕着一个痛苦的中心。生活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静止,其中的每一件事都受种不变的模式操纵,因此我们都是根据严酷的程式、法则来吃、喝、走路、睡觉、祈祷或跪下祈祷:这种静止性使我们生活中的每天中的每个最可怕的细节都和过去的一模一样,而且似乎也把它自已传送到那些以不停的运动为存在本质的永恒的力量之中。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播种或收获,不知道俯身在谷物上的人或穿梭在葡萄架间的采葡萄者,也不知道被吹落的花瓣装点成白色的或散落着熟透的果实的果园里的绿草。对我们监狱中的人来说,只存在一个季节,那就是悲哀的季节

所有仍在爱着我的人也都对我表示了同情,就是那些本人不认识我的人,听到我的已经破碎的生活中又新添了这样一种悲哀,也给我写信表达他们的同情和安慰。只有你站得远远地,既不给我消息,也不给我写信。你这样的行为,最好用维吉尔在对但丁谈到的,那些在高贵的冲动和浅薄的目的中空度生命的人时说的话来解释:“我们不要说他们了,我们只是看看,然后继续前行。”


一个年轻人在他如花的青春时期献给这个世界的第一本诗集,应该像马格达雷那草地上白色的荆棘、或春天的一朵花、或库姆纳原野上的樱草一样,它不应该背负上令人厌恶的、可怕的悲剧,和可怕的、恶毒的谣言。如果我允许我的名字出现在你的诗集上,那将是一个严重的艺术错误,这会给你的整部作品带来-一种错误的艺术氛围,而在现代艺术中,作品的氛围又是那么重要。现代生活是复杂的、相对的,它有两种独特的特征,第一个,我们要求作品的氛围要有精细的暗示、奇异的透视;第二个,我们要求作品要有背景。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雕刻艺术不再是代表性的艺术,为什么音乐成为了代表性的艺术,以及为什么文学现在、过去、将来都是最高级的有代表性的艺术。……

你那本小书应该带有西西里的和阿卡狄亚式的情调,而不应有刑事法庭被告席上那种有传染性的粗鄙或囚房那种郁闷的气息

我必须宽恕你,我写这封信不是要使你痛苦,而是要除去我的痛苦。为我自己我也必须宽恕你。一个人不能每天都在胸膛上放一  条小毒蛇并让它以自己为食,也不能每天夜里都起来在自己灵魂的花园里播种荆棘。

 

当我刚被送进监狱里的时候,有些人劝我试着忘掉自己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忠告是毁灭性的,因此我只有认识到我是谁,我才能找到一种安慰;现在,还有许多人劝我出了牢秋就把从前在牢狱里的生活全部忘掉。我知道这同样是致命的,这就意味着我会一直被一种无法忍受的羞辱感追逐着。那些对我与对他人一样有意义的东西一日月的美丽、四季的美观、黎明的音乐深夜的静谧、从树叶间垂落的雨滴或悄无声息地伏在草上使其变成银白色的露珠都将会被我玷污了,并且会丧失它们医治我创伤的力量和传达欢乐的力量。拒绝或放弃自己的经历就是要阻止自己的发展,否认自己的经历就是自己对自己撒弥天大谎,这无异于否定灵魂。因为,就像肉体吸收各种各样的东西既有平常的不洁净的东西,也有被牧师或一种幻觉净化过的东西一并把它们变成敏捷的力量,化为健美的肌肉的活动和清丽的肉体的结构,化为头发的曲线与色彩,化为唇、化为眼睛,因为,灵魂反过来也会有营养功能,也能把本身是卑下的、残酷的、屈辱的东西变成高尚的思想情调和有重大价值的热情,不仅如此,它还可以从中发现自己最严肃的肯定方式,也常常能通过带有亵渎或破坏倾向的东西,最完全地把自己显现出来。

生活于自由、空虚和舒适之中的人,是比弯腰屈膝洗濯牢房地板的我更容易得到人性的教训。伴着无休止的缺乏和限制的监狱生活,可使人变成叛逆者。最可怕的事不是在于它撕碎了一个人的心一心本就是为被打碎而造的——而是把人的心变成石头。一个人常常觉得,只有用了铜一样的颜容与嘲骂的嘴唇,才能把一天捱过去。用一句教堂里非常喜欢用 ——我敢说确实是喜欢用的话来说,处在叛道状态中的人是不能接受优雅的,因为,在生活中与在艺术中一样反抗的情绪关闭了灵魂的通道,井且隔绝了天堂的空气。然而,如果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学习这些教训的话我必须就在这儿——在监狱里——学习。

 

1886年1月初

  致<帕拉玛尔报》编辑

  我认为,若从实用角度考虑,书可分为三类:

  1.可读的,例如西赛罗的《论说集》苏埃托尼乌斯的书、配萨里的《意大利杰出建筑师、画家和雕塑家传》、约翰“曼德维尔鹏土的书、马可.波罗、圣西门的《回忆录》、蒙森的《罗马史》,以及格罗特的《希腊史》。

  2.可一读再读的书,像柏拉图和济慈的作品:在诗歌层面,大师不是豪门艺人,在哲学层面。先知也并非学者。

  3.从来不读的书,像汤姆森的《四季》、罗杰斯的《意大利》、培利的《证据》、圣.奥古斯丁之外的所有“x x之父”的作品、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论自由》、伏尔泰的所有剧作、勃特勒的《类推法》、格兰特的《亚里斯多德》、休谟的《英格兰》、刘易斯的《哲学史》,以及试图证明些什么的书和一切理论书。

  这三类书中,第一类最重要。一般来说,让人去读什么书或是没用或是有害,因为文学欣赏是性情问题,而不是教育的问题;对帕那萨斯山上的诗人们而言,是不需要什么欣赏指南的,而且人们所能学到的东西也都是根本不值一学的。但若告诉人们哪些书不要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斗胆称之为“大学扩充计划”的主要任务。

  实际上,我们这个时代是非常需要进行这种工作的,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读得太多,因而没有时间鉴赏;写得太多,因而没有时间思考。不管是谁,如果他能从我们当前乱糟槽的作品中挑选出“百部最差的书”,并且公布名单,那他可以说是给正在成长的一代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具有永久价值的好事。

 

当某种东西毫无用途可言时,我们就应该让它变得更漂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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